2000年10月年10月,政協要求網絡服務提供商,必須將所有中國使用者的資料,包括電話號碼、上網時間及紀錄保存至少六十天。同年11月,商業新聞類網站被禁。十二月,全國人民大會明令所有未經授權的網上政治活動為非法。2001年1月認定在網絡上傳送諸如侵犯人權案例等「國家機密資訊」為犯罪行為。二月間,引進「110網絡警察」軟體,封鎖「邪教、色情及暴力」網站,並監控企圖連結該等網站的使用者。三月,監控舉動開始大舉展開,數百封與江西學校爆炸案相關的電子郵件消失無蹤;大約同時,中國有關當局宣布用來收集所有在互聯網上流通訊息的「黑盒子」即將建置完成。四月間逮捕使用互聯網民主運動人士以及全國性查封網吧的舉動,更是前所未見。發到西藏的電子郵件如果傳得過去,也要三天才能收到,至於與法輪功有關的電子郵件則完全被銷毀。2001年10月,布希總統來到上海參加亞太經合會高峰會,他其實是進入了一個網絡警察國家。但是為了轉移可能有的批評或者也是為了展示權力,布希在中國期間中國當局立刻將原本對美國新聞網站的禁令解除,但是布希一離境,禁令馬上又套上。在布希最近的這次訪問中,任何關於放鬆中國網絡管制的議題,都可能被「我們只是極力在對付境內的恐怖主義」、「甚麼!在這種恐怖主義當道的時期,你們竟然反對監控?」等的說辭打消。中國其實是用了這套策略及說辭掩蓋了他們的真實動機。
中國政府對鎮壓互聯網有其急迫性,但是對抗恐怖主義卻只是藉口,他們要應付的是放慢了速度的領導權接班危機、天安門報紙的解禁、網絡法輪功的成型,以及在街頭巷尾都能感受到的一股對更大言論自由的需求。中國政府看似不得不相當程度地開放互聯網,甚至推動所謂的網絡「百花齊放」時期,但是,這背後也許有更處心積慮的策略運用,毛主席懂得怎麼樣放長線釣大魚,而現在的當權者倡導的所謂網絡自由也是這種打算,其實他們就是要讓反對領導權合法性的那批人因為在互聯網上活動而曝光,另外一方面,則是藉由這種網絡大鳴大放的假象,吸引大量的西方投資。美國現有的監控、加密、防火牆及病毒技術,已經都轉移給了中國的合作夥伴,中國人有一天說不定會把這些技術的矛頭轉向對付美國百無禁忌完全開放的網絡。我們出錢出力將一匹自以為將發揮「木馬屠城記」效用的特洛伊木馬推進了中國,卻忘了在木馬上開個閘門。
假設一個中國的網絡使用者在尋找一個未被禁制的新網站(例如:weeklysandard.com),他並不抱希望能進到該網站,但是一旦他連上了,中國政府就會認為此舉對國家安全將可能造成危害,而這位使用者在網絡上的一切活動紀錄都會被拿來定罪。與色情有關的連結紀錄大概要判兩年徒刑;與政治有關的可能將永遠喪失工作、家庭及自由。傳送電子郵件可能是最冒險的舉動,兩年前,我在中國的一個電視台攝影棚裏工作,收到了一封美國朋友傳來的電子郵件(他用的是Hotmail帳號,照理說應該很難監控),信裏頭的「中國」(China)、「動盪」(unrest)、「勞動」(labor)及「新疆」(Xinjiang)這些字,都被斷成兩半,好像這些字都過篩了一樣。我現在知道那是種警訊,而任何懂得上網的中國使用者,對這種警訊一定立刻就能察覺。
在鎮壓前,中國使用者可以在網吧裏匿名遨遊網絡,或者使用代理伺服器(proxy server)──由另一部電腦在使用者及網站間擔任中介者,藉以隱藏使用者的足跡,並逃避監控。很自然地,在中國最常被檢索的關鍵字不是「布藍妮」(Britney)及「波霸」(hooters),而是「免費」(free)及「代理」(proxy)。百分之十的中國網路使用者,大約為數兩百萬人,慣用代理伺服器來上網,以躲避政府的控制。不過,去年春天起,中國政府已經研發或進口了一套系統來「嗅」出代理伺服器。如果一位使用者拼命鍵入各個proxy位址,終於發現了一個沒被封鎖的,這麼一來反而是在幫政府收集黑名單,如此幾番周折之後,我的許多中國朋友乾脆放棄攀越防火牆。另外還有一種收費制的網路代理瀏覽器(web-based proxy browser),例如Anonymizer,但是中國人無法在網上使用信用卡,最後連Anonymizer也被封鎖了。
這麼說來,中國的互聯網是不是已無可救藥了?互聯網在西方一些憤世嫉俗的夥伴輔助下,是不是註定要成為中國政府的監控及鎮壓工具?答案也許是否定的。在奧瑞岡大學的一群物理學家眼中,中國的網絡防火長城可能是經不起打擊的。有一天我曾經看著史帝芬.許(Stephen Hsu)圖解中國的網絡系統及其弱點。許和他的公司Safe Web已經研發出一種叫做「三角男孩」(Triangle Boy)的代理伺服器系統,這裏的三角(triangle)指的是中國使用者、在防火牆外的伺服器艦隊,以及這些伺服器的母船,而這艘母船是中國政府找不到的。已經有上萬的中國使用者連上這套系統,20個最佳「三角男孩」搜索站點中有五個是中文網站,每天,中國使用者會收到一封列有「三角男孩」伺服器新位址的電子郵件,這些位址能夠讓使用者連上他們原本無法連結的網站。因為這些位址常常更換,所以這套系統可以說是無敵的,任何對它的攻擊,尤其是針對母船的攻擊,需要龐大的資源才可能達成。
但正因為「三角男孩」(Triangle Boy)能如此有效的讓中國民眾自由上網,國家安全當局肯定已在尋找能制服它的辦法。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徵召那些還急於對北京逢迎拍馬的美國公司,要他們開發軟體,好讓公安局在新的proxy一出現時就能馬上進行封鎖。
要實際解決這種中國利用美國人打擊網絡自由的窘境,必須布希政府將中國的網絡自由列為美國外交政策的要務。目前,美國政府對此並不重視。美國之音的網站被中國列為最高封鎖目標之一,而美國之音從去年夏天開始,每月補助「三角男孩」$10,000美金,即使如此,他們想傳送每日新聞到800,000個中國郵件信箱的規劃,仍不見得能確保實現。許估計提供「三角男孩」給一百萬中國個使用者(一個月大約可檢視6億網頁),每年所需經費約一百萬美金。而每年預算3億美金的美國之音,當然有足夠的財力來支持,而他們同時也在尋覓多種可能突破封鎖的方法。但是如果美國把維護中國網絡自由明定為外交政策的重點,美國之音也才能有理由來合理化大規模突破中國網絡封鎖的舉動,否則,也只能像現在小幅度地行動。
而為甚麼美國的政策仍然裹足不前呢?粉碎中國的防火牆至少在技術上與戰略防衛是同樣有趣的工作啊!「三角男孩」在理論上仍有破綻,例如假網站、授權問題及「紅色警戒」病毒的攻擊問題。這就表示這項技術需要更高階的運用,牽涉到永續提供經常更動的低階網絡proxy、鏡站、加密電子郵件及普通話、廣東話與英語的即時訊息服務,這些都必須有大量的供應量,才能壓倒中國的防火牆。
有創意、想把網絡自由帶給中國的一些本土工程師們,可能要採取多種管道來達到目的。他們可能要透過香港來進行,據說那裏有許多非法的電纜線路可以直接通到廣州;他們也可能和一些比較不受管制的網絡服務供應商,例如Jitong達成協議;或者他們會將訊息轉成影像格式,以避開偵測文字檔軟體的跟監;而他們也可能運用中國網址原本都以特殊字元設定的情況,或者政府的proxy獵殺者都集中在特定地點的事實,這些精明的本地工程師,可以把99%的政府雇員全數打敗。
不過,以上各種方法執行起來都需要大量資金,我們也不可能期待美國政府能夠主導這種多元、結合民間的網路自由防禦行動,就算他們支持整個理念,行政官員一定也無可避免的會與特定行動的運作撇清關係。因此,這項維護網絡自由的工程就必需仰賴基金會、人權團體、宗教組織及任何希望有個自由中國的機構的支持。
而他們的支持都會是值得的。礙於現在資本家都想和中國政權攜手合作的現實,互聯網可能是唯一一股能對抗階級制度的力量了。就把維護網絡自由當作是一種向中國政府徵收的網絡民主稅;把突破網路封鎖視作仰賴大學生及知識份子之外,另一種促進中國民主改革的方法。
中國互聯網之父邁克爾說道:「在中國互聯網的嬰兒期,最早三個被封鎖的網站中,有兩個是反政府的站點,另外一個則是毛澤東主義網站。政府最感威脅的要害在哪?他們最擔心廣大的民眾得知外界的訊息。」最終將把民主帶進中國的關鍵份子不會是知識份子,而會是未來十年內能夠用網絡打電話、被賦稅壓得忿恨不平的農民。而那些懷有民主中國夢的人,能使用的卻是日益萎縮的其他通路。在中國的美國企業已越來越不再是自由化的動力。無論如何,能夠帶給中國人民民主的最大利器仍是互聯網。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弄清到底「誰失去了中國的互聯網?」,網絡帶給中國民主的希望將只是一個可能,只是另一個美國夢。事實是,就是我們美國人使中國失去了互聯網。不過,我們仍然可以補救,誠如邁克爾所言:「我們可以鋪下革命的聯絡網路。如果我們不這麼做,中國未來的世世代代將不會原諒我們。」
(節選自《Who Lost China's Internet? Without U.S. assistance, it will remain a tool of the Beijing government, not a force for democracy.》,The Weekly Standard, 02/25/2002, Volume 007, Issue 23。)
伊森.葛特曼,「新美國世紀」計劃的訪問成員,正在完成《北京訓練營》的寫作。(2002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