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吃了點早飯,蔣嫂踱到陽台上看天氣。北京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像一團濕絮堵在喉頭,蔣嫂大大地呼吸了兩口,才覺得好過些。聽女兒講,加拿大天青水碧,皮鞋穿個把月都不用擦。想起女兒,蔣嫂的心一痛,女兒已經三年沒有回國了,還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有機會相見。這個孩子,怎麼這麼讓人操心,看看她那些同學,事業、金錢、生子,多好的日子,怎麼偏偏她這麼傻,煉起了甚麼法輪功,弄得家裏電話被竊聽,生活受干擾。罵過她兩次,跟她說你在國外,不了解真實情況,電視上都演了,你上當受騙了,還講了一些更不好聽的,因為在電話裏也沒敢說太多。不過看這孩子也不會改,由她去吧。
在陽台上活動了一下胳膊腿,蔣嫂不由得想起一兩個月前做的一個夢。真是奇怪,夢中居然躺在陽台上睡覺,更奇的是,上半身在陽台內,下半身卻在陽台外。也不知道是啥意思。要不哪天找個算命先生解一解,看看是不是跟自己的病有關。
拎了個布兜,蔣嫂去早市買菜,順便到附近的公園遛一遛。日已近午,蔣嫂慢悠悠地返回來。進大門時,傳達室的老張頭叫住她,「蔣嫂,有您封信。你猜怎麼著,還是外國來的哪,是您孩子的吧,準沒錯兒。」「謝謝您嘍。」「甭客氣,有空兒您把外國的事兒跟咱聊一聊,讓咱也開開眼。」「成!」
蔣嫂接過信一看,還真是女兒的,好長時間不來信了,還算沒忘記了這個媽。進樓門時,蔣嫂差點跟裏面出來的人撞個滿懷。「對不起!」那人禮貌地道了句歉,急匆匆地走了。蔣嫂沒看清楚,好像是個姑娘,跟女兒差不多大,臉龐很陌生。蔣嫂望著她的背影,心裏直埋怨,這個老張頭,怎麼搞的,放生人進來,不知道現在小偷很多嗎,防盜門都防不住。
進了樓道,一步一歇地,蔣嫂上到四樓的家,她發現每家的門縫裏都塞著幾張紙。又是做廣告的,吹得天花亂墜,誰信呀。這樣想著,蔣嫂打開門,拿了那幾張紙進了屋。展開一瞧,法輪功遭受嚴酷迫害事例,自焚真相……蔣嫂只看了題目,便燙手似地將那幾頁紙甩到地上。政府早定性了,有甚麼可說的,竟然找上門來,膽子也太大了。
坐下來,蔣嫂開始讀女兒的信。看著看著,她不由自主地身體往前傾。怎麼?女兒居然做了和自己一樣的夢!在陽台上睡覺,上半身在陽台內,下半身在陽台外。唯一的區別是,女兒在夢中不斷地推自己,說,媽媽,你這樣太容易掉下去了,快醒來吧,而自己依然呼呼大睡。蔣嫂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看看女兒是怎麼解釋的。「媽媽你處在危險的邊緣而不自知。你最近的大病並非偶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理昭昭,神不可欺……」
蔣嫂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回過神來。自己一輩子吃苦受累,工作兢兢業業,入黨,提幹,年年是三八紅旗手,對人總是笑臉相迎,不偷、不搶、不騙。祖上總說,好人有福,卻偏偏自己倒霉,得了這個大病。難道在法輪功問題上,自己真地錯了?咒罵欺負了一群天底下最好的人?在他們被迫失去工作、學業、家庭、財產甚至生命的情況下,冷眼旁觀,落井下石?政府的宣傳難不成都是假的?蔣嫂忍不住打了個激泠,不敢再想下去。法輪功到底是甚麼呢?真死那麼多人嗎?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蔣嫂忽然想起被她扔掉的那幾張紙。趕緊從地上撿起來,仔細地讀。
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