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打電話給我丈夫,讓他某時到某公園某處的長椅那等我,我們一起曬太陽。
電話當然是被監聽的,這個我知道。那為甚麼還打電話?因為要演戲了,得先報個幕吧,要不演員怎麼上場呢?
時辰到,我帶上點心和坐的毯子,大包小裹的出發了。一出門,兩個鄰居碰巧在樓道口說話,見我提著大包出來,問了我的去處和目的,然後各自散去。
我繼續往前走,剛出小區,兩個交警站在小區出來的必經之處。我從容地從他們眼前走過,他們看清了我帶的東西,卻懷疑看錯了人。從他倆那錯愕的眼神我猜出,他們肯定要設法看清我的面容。果然,紅燈異常了,我停下來。其中一個交警以維持秩序的姿態跟到我身邊,不失時機地微微側身,斜瞟了一下我的臉。「不愧是特警。」我想。
我來到和丈夫約好的地點,只見原來一排三個的長椅只剩了一個。一個男子背對著我站在長椅前。我沒過去,問旁邊的理髮女她的座位我可以坐會兒嗎?她回答:我等客戶呢!你坐那吧,她指了指長椅。我說那有個男的,不方便。算了,我不坐你這,你等客戶吧。
我剛說完,那個男的走了!
我把毯子鋪在長椅上,在毯子上擺上我的點心,還特地擺上兩瓶農夫山泉──別人怎麼想那是他們的事。我坐下來等我丈夫。
還沒坐穩,一個六十多歲的肥碩婦女跟過來。她問:我能在你這坐會兒嗎?我回答:能,坐吧!說著把毯子掀開一段讓她坐。
遠一點的位置還有幾條長椅。她自己也覺得太露骨了,就解釋說那邊的長椅沒有靠背,不舒服。我說沒事兒,你放心坐吧。
她和我攀談年齡和來這的目的。她說她是來某校接孩子放學的。我說我來的時候接孩子的家長都回去了。她說她的孩子大了,上中學的,放學晚,十二點才放學。「中學生還要接?」但我沒問出來。
我丈夫來了,她站起來。我讓她到我這邊坐,她不坐,而是站在我們面前打量著我們和我們聊天。
她說她每天都出來走一萬步,說著用雙手比劃自己的腰圍。我說我不走,懶得動,就愛坐著;我丈夫走,但他一生都在想辦法增肥。
她無語了。
我對我丈夫說,她是來接孩子的,我剛認識的。她好像一下想起來了,忙說她要去接孩子,匆忙離去。可是,她竟然忘了學校在這邊,而是向那邊走了!
畫面一轉,監控局彙報開始了。
「讓我們看看內容,就是一個大包,塑料袋裝著一條鬆軟的毯子。人家兩口子出去曬太陽鋪座位用的,大驚小怪!」
「讓我們盯著,說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出來了。我們看了又看,甚麼老太太?明明是個中年婦女。瞎指揮!」
「讓我站在那釣魚,人家根本就不是魚。我倒成了魚了!」
「讓我假扮理髮女觀陣,人家就是夫妻曬太陽來了。那男的差點讓我給他理理髮,幸虧被那女的阻止了。我哪會理髮?」
「讓我去套她講真相,可她就是不講。我誇她長得年輕,她卻說:年輕?我年輕的時候是這樣的嗎?我近距離看了,她那個常人丈夫確實很老了,她看上去確實比實際年齡年輕。還有啊,我和她丈夫都愛走,他那麼瘦,我這麼胖,而她就愛坐著,卻不胖不瘦的。就是個好人,那麼善良。你不讓她坐,她卻讓我坐。以後誰愛去誰去,反正別安排我了,我再也不去丟人了!」
眾附議。